九月的南山秋獵,也是大周的一項重要的事宜,最初的秋獵只是眾皇子的武藝比拼,是皇室內部的娛樂項目。發展到后來,便是朝中文武百官跟隨皇室一同狩獵,變成了君臣之間增進感情的一種手段。
這是三年國喪后的第一次秋獵,排場相對往年更加浩大,百官都帶著本族的青年子弟前來,只等在這次秋獵中一展風采,得到皇帝或瑞王的賞識,也好平步青云。浩浩蕩蕩的羽林軍護衛著皇室成員和文武百官向南山挺近,旌旗烈烈,威武壯觀。
身為瑞王妃的風回雪自然也在隨行的行列,她如今的馬術已經極好,雖不能和君子頊他們相比,也不能在馬上擺出多種花樣,但已能夠縱馬馳騁隨心所欲了。此時她正騎著馬跟在君子頊身邊,僅僅只比君子瑜落后了半匹馬,地位尊崇無比。
隊伍后方華麗精致的馬車里探出一顆小腦袋,烏黑的大眼睛淘氣地朝外面東張西望了一陣,便拍著車轅叫道:“快停下,我要下車我要下車,我要跟瑞王哥哥和王妃嫂嫂一起騎馬。”
車外的侍從一臉為難,小心地勸道:“公主,公主您還是坐馬車吧,這,這不合適。”
君子蘭嘟起粉嫩的小嘴,道:“怎么不合適了?王妃嫂嫂不也騎馬嗎?我就要騎馬。”
侍從耐心地勸道:“可是瑞王妃會騎馬,會武功,公主您還小,不一樣的。”
“哪里不一樣了,我也會騎馬,讓我下去。”君子蘭不滿地嘟囔了幾句,干脆擺起了公主的架子:“本公主要換馬,聽到沒有!”
幾個侍從迫于無奈,只好扶著君子蘭下了車,又牽了一匹最溫順的馬來,小心地扶著君子蘭上了馬,還不停地勸道:“公主您騎慢點。”
君子蘭卻哪里理會那么多,這些下人就是這樣,一點點事情都大驚小怪的,她堂堂大周的公主,騎個馬還會摔了不成?君子蘭心下根本沒有理會侍從們的勸誡,揚鞭而起,興沖沖地就朝隊伍前面趕了過去。
“皇兄,子頊哥哥,王妃嫂嫂,等等我!”君子蘭一邊策馬追去,一邊高聲喊著。
風回雪和君子瑜都回頭朝聲音的來處看去,見是君子蘭,她嬌小的身子騎在高頭大馬上,更顯活潑可愛。
說話間的功夫,君子蘭已經到了身邊,風回雪微微點頭一笑,倒是君子瑜笑著責怪道:“你怎么不好好兒在車上,跑出來做什么,也不怕摔著。”不得不說,君子瑜在親人面前,當真是沒有絲毫皇帝的架子。
君子蘭吐了吐舌頭道:“我怎么會摔下來,我的騎術可是子頊哥哥親自教的呢,我學的可好了,對吧,子頊哥哥?”說著,君子蘭還朝著君子頊努了努嘴,以求證實。然而君子頊從一開始便不曾轉頭看君子蘭一下,縱然此時君子蘭跟他說話,他也置若罔聞,仿佛與他沒有絲毫的關系一般。
君子蘭本來興沖沖地問君子頊,只等著君子頊夸她一句學得的確不錯,也好讓她得意得意。不料君子頊連頭都不曾回一下,君子蘭的小臉上不由得垮了下來:“子頊哥哥,你就跟我說說話嘛,我是不是學得很好。”
被君子蘭這樣一追問,君子頊這才幾乎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:“嗯,不錯。”這樣子要多敷衍有多敷衍。
君子蘭見狀,知道君子頊不愿多說話,也只好撇撇嘴繞到風回雪身邊去了。雖然君子瑜是皇帝,君子頊只是王爺,雖然君子瑜會責備她,而君子頊從來不會,但她總是更怕君子頊一些,她這個做王爺的哥哥,總比那個做皇帝的哥哥更難以接近。
風回雪看著君子蘭一臉苦惱的樣子,笑著勸慰道:“公主的騎術很棒的,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還不會騎馬呢。”
君子蘭到底還是個孩子,聽風回雪這樣一夸,水汪汪的大眼睛霎時又充滿了興奮的光澤:“真的嗎?你也覺得我很厲害對不對?”說罷,君子蘭還對著君子頊和君子瑜吐了吐舌頭,炫耀著自己。
風回雪輕笑,君子頊向來為人冷淡,縱然在某些特定的場合中,表面上彬彬有禮,但骨子里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派頭。除了對待君子瑜,她還從沒有見過君子頊對任何人有過不同的態度,或許,也除了自己。
有了君子蘭的加入,也仿佛多了一個開心果,這一路上可謂其樂融融。大批的羽林軍行進速度自然不會快,到了南山,已是日暮時分了。
南山建有專用于秋獵時的行宮,因天色已晚,一行人便先在行宮安住了下來。南山是皇室狩獵的專場,平日里便是禁地,在秋獵前更是早已派了兵馬前來駐扎護衛,但今夜羽林軍仍是趁夜將南山里里外外都仔細清查了一邊,確保安全無虞,這才能在次日讓皇室成員放心狩獵。
晴空萬里,落葉鋪金,旌旗飛揚,號鼓震天,秋場策馬逍遙,具是少年英豪。
先帝留下的子嗣不多,只有君子瑜和君子頊兩人,君子瑜不善武藝,自然沒有參與狩獵,而君子頊更是從不屑于此路,君子蘭年齡小,更加又是女子,因此這一年的秋獵,竟就這樣少了皇室競技的一場。
獵場主帳外搭起了高高的觀獵臺,觀獵臺自然不能將整座南山都收入眼底,所謂的觀獵,是觀圍獵,就是羽林衛把獵物驅趕到一定的區域內,由射獵者射殺,如果是四散去自由狩獵,則是看不到的。
君子瑜、君子頊、風回雪和君子蘭等人在觀獵臺上看著世族子弟各顯身手,比快比準,更有甚者甚至在對方的箭下搶先一步射殺了獵物,引得一陣喝彩聲。
此情此景,風回雪心中一股豪氣也油然而起,如今的她已很好全部融入到了這個世界,仿佛她原原本本就是這里的人。打獵,這還是她兩世以來第一次所遇到的。
君子瑜滿意地點點頭:“幾位老將軍家的后生,英勇不差其父,日后我大周的邊境安寧,就靠他們了。”隨后又對君子頊道:“你若看他們可造,也多栽培栽培,以后有了戰事,也省得你總是親自上陣。”
君子瑜的目光中滿是關切,顯然他并不愿意君子頊時常到那刀劍無眼的戰場上去。
君子頊點點頭,算是表示了認可,卻也沒多說什么。君子瑜知道他性子冷淡,也不會計較這些,重新將視線轉移到了圍獵場中。
圍獵的范圍小,而且因為距離君子瑜所在的觀獵臺并不遠,因此獵物不過是些兔子之類的小獵畜。一場圍獵下來,自然有優有劣,君子瑜按例賞賜了拔得頭籌的幾個人。
正在一片喝彩聲不斷時,君子蘭蹭過來笑道:“皇兄皇兄,我也要圍獵,我也要賞賜。”
“你這么小,圍什么獵。”君子蘭不過十歲,君子瑜自然不會同意她去圍獵,這邊笑著拒絕了。
誰知君子蘭并不退縮,晃著小腦袋道:“不嘛,我就要,我要和王妃嫂嫂一起圍獵,王妃嫂嫂那么厲害一定可以的。況且我們不是還有射生兒嗎?”
射生兒是皇宮培育的精通騎射的宮女,專程為后妃消遣而設,在秋獵時也可派出比拼,為秋獵增添一些色彩。
原本君子瑜是不同意君子蘭圍獵的,只是君子蘭一提到風回雪,便又想到風回雪的身手不凡,加上前番在端興宮誤會了她,害得君子頊不惜傷害自己而為她證明,君子瑜又隱隱有些內疚。既然風回雪精通武藝,那么說不定她也喜歡圍獵呢?
想到這兒,君子瑜又回頭笑問風回雪道:“回雪,你要試一試嗎?”
君子瑜心思百轉,君子蘭可不曉得這些,她原本只是為了讓君子瑜答應自己,這才搬出了風回雪,現在見君子瑜問風回雪的意見,卻又怕風回雪不答應,急急忙忙湊到風回雪身邊,可憐兮兮地看著風回雪道:“王妃嫂嫂,你就陪蘭兒玩兒玩兒嘛。”
風回雪自然是愿意的,她練了許久的箭術,自然也想實踐一番,看是否有成效,如今她自然是順著君子蘭的話接了下去:“好,那我就陪你玩兒上一次。”
秋獵本就是供皇室和百官共同娛樂的,因此也少了平日里的禮節束縛,方才圍獵過的公子哥兒們,都三五成群的分散到各處去自己尋找獵物了,南山占地極廣,有許多野生的動物甚至是猛獸,對付這些獵物顯然更有挑戰和成就感。
而在這邊,羽林衛又將場地重新圍了起來,從牢籠中放出了幾只野兔驅趕到場**。射生兒們也策馬而起,紛紛追趕著野兔彎弓搭箭。野兔因受驚而在場中亂串,它們奔跑移動的速度極快,這便**加深了狩獵的難度。
“王妃嫂嫂,快啊,那邊那邊,”君子蘭指著場**急急地叫著,本也想親自上場,但她力氣太小,總是連弓都拿不起來,只好在一旁觀看,一張小嘴卻是激動得停不下來:“小兔子別跑,哎呀,被別人搶去了,王妃嫂嫂,快啊。”
射生兒和野兔都在圍獵場中四處奔走,而風回雪卻是選了一個開闊之處,近乎停了下來,并不急著追趕野兔,更不因別人射殺了某只野兔而焦急,她彎弓搭箭,一雙敏銳的眼睛已死死的鎖住了速度最快的一只野兔。
“吼——”
在風回雪箭將離弦之際,一陣咆哮聲沖天而起,驚得四周的人都臉色煞白。



